正神思游离中，温妪伸手在她前晃了晃：“小娘，魇着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语毕，示意两个健妇将汤药给她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小腹传来一阵翻搅的疼痛，仿佛有数只大手在撕裂着五脏六腑，涌汩汩的声，血腥的味郁地弥散了她的周围。

        –

        她再次一叹：“望小娘来生投个好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梦里她还是个小小娘，扎着双髻，正咂着嘴巴吃母亲喂过来的糕，母亲芳华正盛，容貌姣，全无后来病骨支离的哀态。

        纪栩奄奄地伏在枕上，侧目看向窗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和你娘，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外面刮着大风，院里的树枝被得飘晃摇摆，映在窗纱上，像无数双鬼魂的手在拽着她堕阴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人，她等不到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娘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纪栩昏沉之间听到有人轻唤，撑着掀开，只见温妪一张端肃的老脸近在面前，她吓得“啊”地一声后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与你说这些，是希望你死个明白。了黄泉，冤有债有主，报仇别找错了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纪栩觉全的力气都在去、去……她困极了、累极了，万分想要坠一个香甜的梦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娘在正房等你，还有些话要嘱托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纪栩被一人掐住脖、撬开嘴巴，另一人像给牲畜喂似的把药汁倒她的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哪怕要死，她也要让主母和嫡这两个恶妇败名裂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妪微微一笑，像看未经事的孩似的：“小娘，你知什么人才能主母的心腹，替她料理这些腌臜吗？那必然是夫君儿女的命富贵都寄在主手中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清了清嗓：“今夜便是大娘与郎君圆房的日，小娘你快些梳洗，别误了时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妪没有真的杀害她？可她临死前明明听到温妪吩咐人，去回禀主母和嫡，“纪小娘产后血崩，卒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，他或许本不知，她为替的存在。

        纪栩闻言，浑颤抖、冷汗涔涔，原来她对主母和嫡的言听计从竟成了母亲的命符，原来她以为替之后的曙光其实是一个歹毒狠辣的阴谋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想来，宛若黄粱一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人为刀俎，我为鱼肉。”温妪的语气带着一种怜悯的残忍，“梅娘胎死腹中正是主母所为，她这几年的缠绵病榻、药石无医也是慢毒药而致，要你破煞，不过是大娘天生石女不能与人圆房生的遮掩说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栩栩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可她多希望能有一人披荆斩棘、救她火。

        宴衡应兖海节度使之急，带兵去海州平乱，归期难定。待他回来，她怕是肉都腐烂如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回到了与夫宴衡圆房的这一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娘，醒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和母亲早如蛛网上的两只虫，本逃不开被吞噬的命运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宴衡，想到孩，她仿佛从茫茫黑暗窥到一线天光，央求温妪：“阿姆，您能推心置腹和我讲这些，诚然是个心善之人。夫乃一方总，我又与他有夫妻之实，还诞麟儿，您和我去向他言明真相，他会庇佑你我平安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只她一厢愿地以为，嫡在庄上“养胎”，宴衡送来的吃用却大多都是她喜的，他们在孕中交，他行到深却一再问她生完孩愿不愿回来，这些似有还无的暧昧，叫她以为，他是知暗的她的。

，心中丝毫不惧，一种莫大的悲伤如席卷了她，她到近乎窒息，可愤怒和不甘又将她拉回了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无异于看见地府里的黑白无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、为什么啊？主母自姨娘诞死胎后不是一直花重金给她求医问药，为什么还要毒害她？我都替嫡生了男胎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纪栩恍然，原来她不是侥幸逃生，而是还魂重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再也不会觉到痛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