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兄第一次叫她妹妹。

        ：从前……我们来往不多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只在妇人手吃了苦，还没见识父权的威风。

        妹顺理成章了府，她这样聪明的人，踏府中第一日，就意识到这是个吃人的窟窿。

        哥哥盯着妹妹的睛。他们并非亲兄妹，容貌也没有多少相似，唯独两双睛，都是黑白分明，只不过哥哥是慈悲菩萨，妹妹是惑人恶鬼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，心慌却骗不了人，她好疑惑，揪着亲兄的袖，委屈地撒：我最近心里总是一一的，哥哥，你帮我瞧瞧，是怎么了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他在什么呢？他们总是四辗转，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久。

        纯粹的白与极致的黑，搅在一起，谁会染上谁的颜，当然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    ：从前和哥哥不像这般好吗？

        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呢？她转着珠，盯上家里的男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妹却睁着睛，里面空没了一神志。

        穷人死得太快了，活到现在都是侥幸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忍耐着，如饥似渴地学，拿血洗去一穷酸，心想，脱胎换骨总是痛的。不过妹小小一个女孩，到底是太天真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惯常叫她“筝儿”，这是她现在的名字，她已经行将这个概念刻在了自己骨髓，可只是简单的妹妹两个字，过去的份便一瞬间压倒地吞没了她，她窝在他的怀里，听着亲兄担忧的询问，失神地细细发颤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搞不懂这是为什么，搞不懂自己怎么了，她发了一场烧，妇人在床边抹泪，指甲却嵌了她的手臂，钻心的疼。她向来不在乎，此刻却真心实意地委屈。

给我呀！我们赶紧去打听这是哪家的姑娘。连你都能把她误认成我，天底哪还有别的人能分清我们？老天有，叫我们碰上这样一桩奇事，泼天富贵近在前，你还磨叽什么！

        亲兄叹了一声，极克制地伸手放在她的，轻拍两，妹眨着那双懵懂依恋的睛，确信瞧见他眉尖挑动，一撞了他怀里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位姑娘或许不是被拐卖，而是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上面有好几个兄弟，她左右看去，意识选了最像哥哥的那个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招险棋，谨小慎微的她却成了贪婪的赌徒，她也说不清什么原由，可是在撞见那个与哥哥极像的“亲兄”第一，血就开始沸腾。

        哥哥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，她用了最好的方式摆脱了那个断臂的跛，他以后怎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呢？若他还留在城里，她空接济便是仁至义尽，若他已经离去，那更是省了她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朝麻雀变凤凰，她什么苦都能吃。那妇人有癔症，成日鬼一样缠她，要她学琴棋书画，女红闺训，她谎称失忆，那妇人也丝毫未手。她连笔杆都不知怎么握，妇人不忍鞭杖打在她上留痕，只拿针扎她，上无数个看不见的窟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确实极像，她亲昵称着哥哥，有时连自己也晃了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站在分叉，想着两条路，一条是终囚禁的富贵，一条是自由无拘的穷。

        好莫名其妙的念，妹抚着心中那慌乱，暗自疑惑，就算是又如何？

        亲兄端方如玉，温和守礼，他意识地伸手去，又在指尖碰到她的衣襟之前怔然停住，迅速收回，声音艰涩：妹妹，你和从前不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慌忙扶住她的肩，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瞧过来，他便石化似的定在原无法动弹。亲兄神经绷紧，潜意识已经在叫嚣危险，可一颗心在她眸光里，化了又化，理智伴着意淌了一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哥哥现在如何呢？虽说答应接济他，可这么大的囚笼，她还没寻到机会踏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。妹冷笑一声，逃后惨死，倒是符合蠢人的场，富贵人家的千金小，吃过多少苦就受不了了？天底真正只有一种病，是穷。

        ：那可真怪了，我失去记忆，一直心中惶惑，可一见哥哥，便满是心安与喜，不自觉便想与你亲近。哥哥不喜筝儿吗？不愿同我亲昵吗？

        ：妹妹！

        亲兄在她床前一勺一勺地喂汤药，她迷迷糊糊叫着哥哥，朝他撒，直到被他着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哥哥在又能怎么样呢？他可没钱买这样昂贵的药材。不几日她的病全好了，不像从前跟在哥哥边，随便一场小病便险些要了她的命。

        哥哥呢？哥哥怎么不在呢？

        直到要许她嫁人才着了慌，若是人才俊秀也罢了，那是个六旬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会已经离开了吧？他不会同别的什么人一起走了吧？

        哥哥妥协了。